ZERO

未敢言

“阿年,你怎么还没跟温格分手啊!”陈嘉乐在客厅一边打扫一边皱着眉对房间里的何年喊道。

“嘉乐,我都跟你说了好多次了。我不会分手的。”那人正在忙着搬箱子,摇摇晃晃之余才勉强回应对方。

作为反对他们恋爱的先锋队队长,来帮何年搬个家的功夫陈嘉乐已然将这句话重复了四遍。

 

“阿年,你怎么把我介绍给你的男人都拉黑了啊。”打扫完房间,陈队长躺在何年腿上玩游戏。

“嘉乐,我有男朋友的。你给我介绍的男人再好,也不是我男朋友啊。”对于嘉乐积极教唆自己出轨这件事上,何年一直都是打太极。

“你不要总盯着那一棵歪脖树。好好的窝边草不吃……”陈嘉乐心烦,哼哼唧唧地表达自己的不满。

“嘉乐,自从温格走了你就一直这样。我都跟你说了好多次了……”对于陈嘉乐的抱怨,何年充耳不闻。

“我喜欢温格,我要等他回来。总是这几句。你这一黄花闺女干嘛非把最好的几年全压他身上?”随着一声”Defect”,陈嘉乐一个鲤鱼打挺弹起。

“我都已经习惯了。”这个时候温格应该已经下课了,手机明明灭灭却没有信息。

说不失落是假的。

温格已经去英国两年了,他们的联系却只限于信息和电话。

但廊柱分立才能撑起殿堂。何年早就习惯了这么反复开导自己。

“你!”陈嘉乐以一种恨铁不成钢的眼神看她,皱眉的样子活像个小老头。

何年无奈笑笑,照例给温格讲她的一天。对他们这种异地恋来讲,聊天框里零星的记录就是他们保持联系的证明。

温格最近越来越少回她信息,或许真的很忙吧。

“我总觉得,他知道了我今天的生活,就和我一同经历了今天。

这样他就还是在我身边的。”

 

高二的时候,温格转入2班。他就像一滴水汇入河流,很自然地成为透明人。

何年甚至一度因为和他没有什么接触,在他从自己面前走进班里的时候扭头问同学:“他是来我们班找人的吗?”

就是这样的温格,在期中考试之后和何年成为同桌。

何年觉得挺无趣的。温格不仅自己兢兢业业地做透明人,还把她也看作透明人。

上课的时候,温格看书看窗看黑板,就是没给何年一个视线。但很神奇的是,何年的笔不小心掉在地上他会第一时间帮何年捡起来放在桌子上。

她小声说了句“谢谢”,他却没有任何反应。

这孩子该不会自闭吧?何年想。

直到有一天,语文老师点人读课文。

她记得很清楚,那是归有光的《项脊轩志》。

“庭有枇杷树,吾妻死之年所手植也,今已亭亭如盖矣。”

温格的声音很好听,干净中还带着点山居仙人的清冷。

但何年只是没文化地感慨:“哇,你可以讲话的啊。”

下课后温格一本正经地对她说:“我一岁就会说话了。”

他盯着我的时候,我看到他瞳孔里一个小小的我。

何年觉得那种瞳孔里满满当当得放着一个人的样子,很好看。

何年呆呆的笑了,但是她笑到一半意识过来连忙道歉:“对不起对不起,我不是那个意思。我我我……”

她一紧张就讲话磕磕巴巴,反而像个不会说话的。

温格笑道:“没事的。”

那是她第一次看到温格笑。

和念课文时的清冷不一样,和互相透明的淡漠不一样,那样的笑有少年气的爽朗。

那天何年认认真真地看着他,耳畔还是他念课文的声音。

“今已亭亭如盖矣。”

何年想,他若是在古代,定是个温润如玉的少年郎。

 

人们总把爱意掩埋于口。

高三的除夕夜,温格盯着手机神情严峻,甚至连妈妈敲门进房间都毫无反应。自己儿子近乎意念交流的玩手机方式让温母满头问号。

而温格只是在盯着对话框里没发出去的那句“除夕快乐”。

他想给何年发信息。

聊天界面里何年发了很多条信息。温格心想,就四个字我发了又不会怎么样。

会吗?不会吗?

温格颓然地躺在床上,懊恼自己怎么就没何年一半的洒脱。

挂钟敲响十一下,离新年就只剩下一个小时了。电话铃声拯救了和自己对弈的温格。

“嘿,温格,除夕快乐!”

“除夕快乐啊,何年。”

脑海里出现过无数次的声音从听筒里传来。

温格不自觉笑了,耐心地听着电话那端她滔滔不绝。

那是他实实在在想着的女孩。

他盯着表,十一点五十七分。

“温格,你怎么都不讲话的呀?”何年在床上滚来滚去,兴致很高地讲个不停。但等到她把想讲的一股脑讲完后,才发现对面已经沉默很久了。

“我在。”

温格顿了顿,紧张地咽了口唾沫,默默数着数。

何年有些迷惑,是自己手机的问题吗,为什么突然没声音了?

  • 二、一。

零点的钟声敲响。

窗外传来噼里啪啦的声音,不知哪里烟花不断。

“何年,生日快乐。”温格笑着,终于把这句话讲出来了。

何年愣了愣,看着手机上零点零一分笑弯了眼。

何年的生日在大年初一,但她一向不喜欢自己的生日。

不为别的,那天大家都忙着过新年,谁会在乎她一个小生日呢?而那天,她第一次觉得,生日在新年也没那么糟糕。

因为,那个男孩在爆竹声声的时候对她说:

“何年,生日快乐。”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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